【云次方】雾气
嘎龙
1
郑云龙没想过要在舞台上唱《生死对决》。
没有铺垫,没有剧情,没有打击乐伴奏,只有一架孤零零的琴。
他得徒手把自己撕开。
阿云嘎有点担心他。
上台之前他拉着阿云嘎的胳膊,忧心忡忡地说:“我要是一不小心跪在台上了,得算工伤。”
他捏了捏他的手心安慰道:“跪在台上就接着唱,他们会觉得是设计好的。”
郑云龙一把抽出手,嘬着腮抬起下巴努力重现剧中人设:“那这就是额外的价格了,得加钱。”
真正站在台上的时候,反而没了这些问题。
进入角色的郑云龙永远夺目而矜贵,灯光一暗,他开始酝酿情绪,阿云嘎发现他今天喘得格外厉害。
上次见他喘成这样,还是在《变身怪医》排练的时候。
这个戏对主演的情感要求太过,他有时候浸在里面拔不出来。阿云嘎当时刚好在上海呆了一个多月,没事去接他下班,今天接个杰克,明天接个海德,天天都有惊喜。
但是第一次的时候还是把他吓了一跳。
郑云龙阴着个脸摔上车门,坐在副驾上喘得像条脱水的鱼,瞅了他半天也不理人。
“谁惹你了?”
他红着眼睛瞪阿云嘎。
阿云嘎觉着不大对劲,郑云龙平时没这么神叨叨啊。
他刚想放点歌缓和一下气氛,郑云龙猛地跨过来坐在他身上,掐着他的脖子凑过来亲他。阿云嘎愣了一下,揉着他的头发想让他冷静下来,结果被一口咬出了血。
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阿云嘎推开他,郑云龙笑了,又靠过来舔他下唇上渗出的血珠。
“阿云嘎,别说你他妈不想上我。”
《吉屋出租》之后他们俩就搞到一起去了,不清不楚地扯了七八年,平时聚少离多所以很难说到底有没有七年之痒。
但是他现在这样,不像是阿云嘎认识的那个郑云龙,但又不是别人,就让他有一种合法出轨的兴奋感。
郑云龙伸手扯乱了自己的衣服,阿云嘎顺着他的腰摸上去,把他的头牢牢地按在肩膀上。他的耳朵对着阿云嘎,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:“海德?“
他轻轻地抖了起来,猜对了。
“海德,海德。“阿云嘎舔着他耳朵叫他现在的名字,他发出尖锐的抽气声,蛮横又脆弱。
2
郑云龙从来不吝啬将自己的脆弱与焦躁直接剥开给观众看。
脆弱让人心生怜爱,焦躁使人感同身受,他总是知道怎么能把观众带入到他的世界中去。
阿云嘎其实会羡慕郑云龙这种充沛而纯粹的情感。
他的人生轨迹使他不得不急功近利,他没有办法像郑云龙一样从一个月只有几百块的音乐剧开始唱。
他需要生存。
所以阿云嘎没办法像他一样把自己完完整整地剖开献给听众,这让他觉得难受,让他感觉自己像是牧民祭天时待宰的羔羊。因此总有那么些人觉得他不够真诚。
他跟郑云龙说过这个问题,郑云龙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,半天冒出来一句“关你屁事。”
阿云嘎举着手机叹了口气,几天不见他怎么每天都比前一天更暴躁了。
他又重复了一遍,“你觉得我不够真诚吗?“
“我觉得你老。“
“哦。“
郑云龙的猫软绵绵地叫了一声,阿云嘎觉得有时候他的猫都比他会说人话。
“其实也不是说演出就一定要掏心掏肺的,你要是不喜欢,就找找自己的路子,其他方向弥补呗。“
郑云龙努力憋出两句人话。
“你怎么越活越回旋呢老班长,是不是因为上学那会儿老师不舍得骂你,之前我天天被老师骂啥都不会,空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,那时候也没见你觉得这是个什么问题啊。“
阿云嘎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,郑云龙就是在跟他炫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。
3
毕业之后有次同学聚会,那时候阿云嘎参加了好几个民族节目,一顺嘴就说了个“大家好我是草原的儿子阿云嘎。“
郑云龙立刻接上:“大家好我是草原。”
于是他改口:“我是草原上的阿云嘎。”
郑云龙努力完成三句半:“野马。”
他笑得坦坦荡荡的,从未想过要隐瞒他们的关系。当然阿云嘎也没有,所以他不甘落后地四处说他们马上领证。
节目播出之后有人说阿云嘎用力过猛,他一边刷微博一边愁眉苦脸,郑云龙看不过去,指着自己的脸说:“有人觉得我丑。”
“我觉得你挺好看啊。”
“这不就得了,我总不能挨个戳瞎觉得我丑的人。”
可能因为早年参加了太多乱七八糟的综艺,阿云嘎总是很看重别人的想法,郑云龙看他最近有点丧,在他上台之前躲着镜头亲了他两口,然后借着拥抱的时候让阿云嘎下来之后在后台等等他。
他唱完歌之后眼睛是红的,阿云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总是红的,就像是常年蒙着一层雾气,在大学里就是这样,不过那时候还是直男的粗糙的雾气。他把他推到后台的化妆桌上开始脱他的衣服,郑云龙有点困惑的样子:“我是想来找你谈谈的。”
“你谈吧,不耽误。”
他犹豫了一下,开口道:“观众喜欢那种游刃有余的毫不费力的天才。”阿云嘎顿了顿,继续解他的领带。“但他们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,而我知道。”
阿云嘎把领带塞进了他的嘴里。
“你知道就够了。”
4
听完《生命的故乡》,郑云龙说他想吃涮羊肉了。
阿云嘎问他就没什么别的想法吗,他想了半天想出一个“万马奔腾”,又来了一句“一会儿涮肉我要调个麻酱加韭花的小料”。
阿云嘎又有小情绪了,当年他看完《变身怪医》可是给郑云龙写了一封长长的情书的。
“他呼吸时颤动的喉结,他捏着话筒的手指,他挺直的背与紧闭的双眼,他隐秘的渴望。”
郑云龙对此不以为意:“情书能当饭吃吗?你写的那什么黄诗啊,我请你吃涮肉,你看着我喝啤酒,我不信能有比这个更美妙的情书。”
5
音乐响起来了。
那封情书的结尾是这样的:
“你是杰克,是海德,是一片茫茫而潮湿的雾气。
你是我的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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